东北的冬天格外寒冷，可只要有二人转演出的场子，总能聚起不少人。这里是有名的二人转之乡，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，下到刚懂事的孩子，多少都能哼几句《大观灯》《回杯记》。丫蛋跟着父亲辗转在各个乡镇的小剧场时，早就摸清了这里的规矩 —— 观众懂戏，也挑剔，尤其是那些坐在前排、手里端着搪瓷缸子的老人，眼睛里容不得半点差池。
第一次独自登台唱《西厢记》选段时，丫蛋攥着衣角，声音还有些发颤。刚唱到 “崔莺莺闷坐观花楼”，台下就传来一声响亮的咳嗽：“丫头，调门低了！这段得亮嗓子，你这跟蚊子叫似的，谁听得见？” 说话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爷子，手里的烟袋锅子敲得桌子砰砰响。丫蛋心里一慌，差点忘了词，可想起父亲在后台担忧的眼神，还是深吸一口气，重新调整声调接着唱。
可观众的挑剔远不止这些。有次在村口的临时戏台演出，天刚擦黑，台下就坐满了人。丫蛋穿着父亲特意给她改小的戏服，刚转了个水袖，就听见 “哐当” 一声，一个空啤酒瓶砸在了戏台边，碎玻璃溅起的碎片差点划到她的脚。“唱得什么玩意儿！赶紧下去，别耽误我们看正经的！” 台下有人大声起哄，跟着就是一片附和声，甚至有人拍着桌子喊 “滚下去”。
丫蛋吓得往后缩了缩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她看向后台，父亲正着急地想冲上来，却被旁边的老艺人拉住了。老艺人朝她使了个眼色，那眼神里有鼓励，也有 “撑住” 的期许。丫蛋咬了咬嘴唇，抹掉眼角的泪，拿起旁边的手绢，笑着对台下说：“各位大爷大妈、大哥大姐，刚才是我没唱好，接下来我给大伙儿来段《小拜年》，您要是觉得还行，就给我鼓鼓掌；要是觉得不好，您多提意见，我改！”
说完，她伴着板胡的节奏，重新开唱。这次她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，手绢在手里转得飞快，唱腔也格外清亮。台下的起哄声渐渐小了，有人开始跟着节奏点头，最后竟真的响起了掌声。从那以后，这样的场面丫蛋经历了太多次 —— 有老人皱着眉指出她的唱腔毛病，有醉酒的观众大喊大叫，甚至有小孩往台上扔瓜子壳。可每一次，她都能笑着把节目表演完，哪怕下台后躲在后台偷偷哭，第二天登上戏台时，依旧是那个精神饱满的丫蛋。
小小的年纪，就在一次次的刁难和起哄里，练出了一身极强的抗压力。她知道，只有唱得好，才能让父亲少些辛苦，才能让这个家多一点希望。于是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嗓子，对着镜子琢磨身段，把老艺人们的指点都记在心里，一点点改进。
转眼到了丫蛋 12 岁那年，她已经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二人转演员。只要听说有她的演出，小剧场里总是坐得满满当当，甚至有人从邻县特意赶过来。有一次演出结束后，一个穿着中山装、气质沉稳的男人找到她和父亲，笑着说：“这丫头唱得好，有灵气，我叫赵本山，想带她去更大的舞台看看，你们愿意吗？” 丫蛋看着眼前的人，又看看父亲激动的眼神，用力点了点头 —— 她知道，自己的二人转之路，要迎来新的开始了。
